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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冤仇人

◎鍾文音

除了愛,大抵空白,這些年。

「情人節」是指向「單一」節日還是指向我這個人前半生的「空缺」?單身,時常不是情人複數,要不就是零數,患過患寡。情人節像是這座城市突發性的一日猛暴性發高燒,我總是畏懼。年輕時交往的情人大多在此節日得扮良人,這節日明示的是愛情的世俗位置,節日宣稱的是感情的「主權」歸還。

所以我少過情人節。

但我記得生命有那麼一年的情人節,通往旅店的那條街,某後院人家植滿桃樹,冬日綻放緋色,似囍帳姿顏地飛揚在我穿過的眼睫雙頰。那山腰溫泉旅店,水聲伴著如臭掉的蛋氣,年輕肌膚飽滿地吸納著,那山林野性氣味矇過了情人身體荷爾蒙的濃濃體味。床櫃旁香氣四溢的粉白玫瑰滲進鼻息,前方是那充滿幻象的圓鏡,照映著為虛幻情愛所迷所魅的戀人。

颯颯山風送來溫泉鄉某窗戶人家飄出的歌聲: 「春風微微吹入窗邊,茫茫不知時……啊,可愛冤仇人……」結束情人該有的勞動,下山,乍見整座城市戀人身影幢幢錯身而過,身旁的情人突然有一張哀傷的臉,悲傷似乎是他的特質,有這種特質者人生難挨,情人難當。我唯一有過的情人節溫泉鄉之旅,遂溶進了記憶的體內,像是一逝不回的暮色時光。

情人節,每對戀人都在進行自以為最美的詩意活動,卻不知所有的節日都是彼此拷貝得來的過節樣貌,於是玫瑰大賣,於是巧克力全化為心形,於是在辦公室沒有收到一大把花者最好早早返家或者有些女人早已自個叫快遞偷偷送來……我,一個人,依然是單身者的節日困局,全有或全無,擇一甜美或擇零寂寥。或者也可能面臨時間被複數情人切割的難題。其實我是不過節,因為媚俗已經全面張揚在生活了。魔特魯以時計愛,不同戀人在同一張床不同時段輪番上陣,床位緊密地販售床戲時間,這讓我感到嘔吐。

遂怎能在這種商業的節日裡也讓自己的感情淪為節日的祭品。啊,萬萬不可。但話說回來,人年輕的時候多仰賴節日來成全儀式,我幸好已經脫離了這樣的仰賴。

屬於我的情人節,早已像是我的體內魂魄,我夜夜照見牠在我床畔做鬼臉,是茫茫不知時啊。今暗總是愛分離。

在情人爆滿的節日,我想在我自家陽台望月,佐澄黃甜酒,看河水來去,我想此即有了飄飄然的迷情暈眩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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